逆風赫赫

這兩天學生又打了一場模擬戰爭—由私立中學舉辦的大型模擬考，因為免費，參與者眾，據說PR值的參考價值很高，可謂基測的前哨戰。

吾班三年來高手如雲，每次看學生段考、模擬考的全校排名，我都要自嘆弗如：「自己以前也沒這麼厲害！」每學期的前三名都有變動，高手們都在伯仲之間，一個比一個還用功，孜孜矻矻，手不釋卷。

這群大內高手無不身懷絕技，有的自然科不用補習，無師自通；有的博通古今，社會科極拿手；還有每一科都很強，包括美術和體育的全才……不管題目多靈活或多刁鑽，怎麼考都考不倒，還能適時為老師指點迷津，可謂青出於藍更勝於藍，孔子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快樂，這三年來真正有了體悟。

儘管競爭如此激烈，卻不見勾心鬥角之勢，大內高手們彼此切磋琢磨、討論功課、論辯答案，外人看似誰也不服誰，言語交鋒，唇槍舌戰，其實「互相漏氣求進步」。他們不只練功不輟，精益求精，凡有就教者，無不傾囊相授，展現濟弱扶傾的強者之風，心胸寬大，氣度非凡。我這做導師的不用擔心「班級讀書風氣差、戰鬥力薄弱」，只消時時提醒大內高手們：「該午休囉，注意視力！」「累了就去運動，想睡就睡！」「沒關係，一次考不好又不會怎樣……」這些無關痛癢的話。

我唯一有用的地方大概是扮演心理醫生的角色，孩子來「掛號」時，他/她哭我也哭，聊一聊，抱一抱，該跟家長懇談就在電話裡「曉以大義」一番。有的「掛號」一次沒用，要哭好幾次；有的不只一個人來，還要進行「團體治療」；有的我以為從家長下手有用，沒想到是孩子自己想通了或者妥協退讓。

出征前的大小戰役，使大內高手們身心俱疲，長期的睡眠不足，成績的起起伏伏，永遠念不完的書，寫也寫不完的考卷，還有生活裡大大小小的煩惱……教育部的「樂學計畫」美其名為減輕學生壓力，但「前三志願」卻「看得到吃不到」，大內高手們還得經歷一次天人交戰：是要繼續拚搏下去、背水一戰？還是「高分低就」鄰近的社區高中以求解脫？

「樂學計畫」對高手們簡直是惡魔的召喚：「放棄吧，別再讀了，舞台留給那些可憐蟲吧，讓我們去天堂從四月一口氣玩到九月吧！」高手們無不驚慌失措，在實力與學校名聲之間，在自己好累與父母的期望之間拔河，個個信心動搖叫苦連天，只有一個不為所動，摀住耳朵，拒絕誘惑，繼續埋首苦讀，這般沈著令我大為驚嘆，母親代其發言：「養兵千日卻不戰而降，豈不是懦夫？我無論如何要上場打這一仗，不試怎麼知道自己的能耐！」小小年紀何等氣魄！

不到三十天就是第一次基測了，經過風風雨雨的大內高手們，看來已調整到最佳備戰狀態，磨刀霍霍，鬥志高昂，看著他們謹慎作答、全力以赴的神情，我對孩子們充滿了信心，人生的試煉何其多，能勇敢、認真地打完這場仗，才有晉身勇士的條件，去迎接比讀書更嚴峻的挑戰，有為者當如是，我的大內高手們放手一搏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