逆風赫赫

在堂妹的婚禮上，聽妹妹說叔叔也有部落格，嚇我一大跳，想我爸多年來抗拒電腦，六十歲上下的叔叔居然會打字還經營部落格，我真是好奇得不得了，尤其妹妹還說，叔叔寫了一篇紀念阿公百歲誕辰的文章，配上阿公和弟仔的照片，找了半天，總算找到了傳說中的「十一叔工作室」。

阿公和弟弟在老家古厝前

很奇怪，一看到這張熟悉的照片，我的眼淚就飆了出來，到底在激動什麼？我問自己。我對阿公的印象非常模糊，應該說這張照片遠比他老人家實際留存腦海的記憶還要清楚，四五歲仍舊很魯鈍的我，只記得到醫院探訪時，臥病在床的阿公；躺在老家古厝裡，生著重病的阿公；還有過世時躺在大廳木架床上的，死去的阿公。

我對阿公沒有什麼記憶，也說不上什麼感情，可是我對在彌陀的古厝卻很有感情，或者更直接地說，我對自己身為黃家的子孫有很深的牽絆。還沒出嫁之前不會這麼想的。

爸爸每年清明節掃墓、阿公祭日一定要帶我們回古厝，再辛苦還是要回去割草、整理墳墓；再無聊還是要回去探訪長輩，和大姑、二姑、叔叔、嬸嬸、堂哥、表哥、堂妹們……說說話、打招呼，每一年的例行公事，直到我結婚後才戛然而止。是的「戛然而止」，以一種令我錯愕的情況停止：嫁出去就不用回來掃墓、祭祖了，我要拜的祖先換成了先生這邊的；我要探訪的是因為結婚才認識的先生的大伯和大姑。那是一種很奇怪的心情，失落感與新鮮感交雜著：我不用再回彌陀了，我跟著先生回去的是台南；探訪的對象也不是總赤著腳說比較涼快的大姑，或是輕聲細語煮著一大桌好菜的二姑，先生的長輩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陌生了，而台南善化簡直像異國一樣，聞不到我熟悉的魚塭的鹹澀味，取而代之的是豬圏的臊味，車行在那完全陌生的景致裡，沒有人知道我多麼思念可以回老家的時光。

這張我從小經常翻看的照片，這十多年卻不再看的照片，赫然進入眼簾時，那沒來由的傷感啊就直接淹沒了我，出嫁女兒對老家的思念，這算不算也是一種鄉愁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