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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個月底在弟弟的婚禮上看見兩位久違的老師（因為父母都是退休老師，所以老師們都是爸爸的同事兼老友），一位是我國二、國三的導師，一位是我的國文老師。
當我坐在場外一邊收禮金，一邊安撫鬧彆扭的小女兒時，一頭白髮閃耀的大郭突然笑瞇瞇地站在面前，我霍地站起來大聲說：「老師好！」大郭覺得好笑，對著不知所措的我說：「尹歆妳有那麼怕我？」
雖然我也成為老師，教了十年書，看見自己的導師，還是自動回到國中時敬畏他的心情。大郭教理化，帶我們班時才剛退伍不久呢，總是帶著微笑說著我永遠聽不懂的原子、分子，然後要求也在不及格之列的我和其他理化白癡一起留校加強。
現在回想起來，大郭是非常開明的導師，我現在帶班的方式其實在複製他當導師的風格，像他一樣，管得少，盡量廢話少說，給學生多一點自由與尊重，有時間就帶學生去打球。
大郭讓我們上很多實驗課（即使依然無法啟發白癡如我）；不怕麻煩和危險帶我們去班遊；升上國三更犧牲假日陪我們自習衝刺聯考，他不太在乎權威，也不管別人怎麼說，他總是很率性地說他要說的話，做他認為對的事。我也許因為理化讀不好在老師面前自慚形穢，可是大郭真是一個好導師，他使我很自在地過了兩年，也在無形中影響了我現在當導師的作法。
之後出現的是我的國文老師。老師先看見妹妹，對妹妹說：「我的尹歆在哪裡？」那時我正在場外的包廂看著追逐嬉戲的孩子們，妹妹來叫我，一聽老師這麼說又開心又興奮，拉著兩個女兒去見老師，我不敢要女兒叫一直單身的老師「師奶奶」或「姨婆」之類的，雖然老師已經兩鬢飛霜，但她仍是我心中永遠的「玉女」啊！女兒瞪著大眼看著「媽媽的老師」，不知道媽媽為什麼這麼激動。
國中最喜歡上的課是國文課，黃慈敏老師認真的教導是最大的關鍵。她會補充很多作家生平與軼事，我總是津津有味聽著，感覺作者是個活生生的人，不再是課本裡冷硬的背誦知識。慈敏老師批改作文也很用心，對我頗多肯定與鼓勵。
老師喜歡談作家們的感情世界，她自己的情感世界卻是個謎，教我們時她應該三十好幾了，瘦弱嬌小的身材，經常流露出少女的清純，我們喜歡問她，她卻一派雲淡風清，彷彿不食人間煙火。
老師啟發我對文學的熱愛，但是對於「現代詩」的態度，我卻和老師背道而馳。一直記得老師曾在課堂上批評過鄭愁予的〈錯誤〉，她說：「錯誤怎麼可能是美麗的？」她更不許我們作文課時以新詩的形式呈現，她說那不是我們能駕馭的形式。
當時我似懂非懂，也未曾見識現代詩的魔力，可是隨著自己閱讀範圍的拓展，「現代詩」反而成了自己愛不釋手的文學類型，有時在耽溺於詩的瑰麗世界裡，老師的臉會突然冒出來對著我說：「錯誤怎麼可能是美麗的？」不知道老師若知道我教國文時，會對學生讚揚現代詩的美妙並教他們寫詩時，老師會不會對我搖搖頭？
喜宴已過了十幾天了，與老師喜相逢的事還是常常浮現腦海，老師一定不知道他們怎樣影響我人格的發展，文學的喜好，甚至在成為老師之後，踩著他們的步伐往前進，期許自己跟他們一樣為年輕一代豎立典型與模範。我想我不應該只是在電腦前緬懷過去，我應該提筆寫下來，告訴老師我心中的謝意與想念，有些事現在不做以後就不會做了，不是嗎？那天的相遇不也是一種提醒：該回去看看老師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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