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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暑假先後和三個學生相聚,他們都是我第一年教書當導師帶三年畢業的學生。雖然相聚的時間有長有短,但是他們遠道自台北來高雄看老師的心意,卻教我感到份外溫暖。 

       我不是很外向的人,從小到大,朋友就那幾個,儘管很享受與朋友在一起的感覺,但卻不會主動呼朋引伴,寧可一個人出門看電影或是在家窩一整天。當學生時也很少回學校看老師,不是不想念,我會寫信問候寫日記緬懷,不過就是不會主動回學校,我跟老師的關係並不像現在和學生那樣近,天性閉塞吧,學生時期表現不是很出色,也不是能出鋒頭的,對老師總是保持距離敬畏的多。離開學校多年,還能不辭辛勞去看老師的事我絕對是不會做的,所以,當我的學生居然能這樣看重我,記得我來找我,我的心情是有喜悅也有慚愧的。
 
從13歲看他們長成26歲的青年,我歡喜他們三人依然保有年少時的純真。
 
Honda比國中時話少很多,卻多了一份穩重,他總是來了就默默與我們吃頓飯,不知要說什麼就哈哈一笑帶過,讓阿咪牽他的手,任阿咪和涵涵在他身旁跑來跑去不皺一點眉頭。待了幾個小時又默默地離開,到竹科工作之後還是肯利用短暫的週休南下,內向的Honda讓我知道,有時候不需要說太多,誠意往往來自於行動。
 
Frank跟我相處的模式又不一樣,他比較會表達,也願意跟我談他自己。事實上,Frank的故事可以寫成一篇血淚史,沒有受什麼教育的父母,很年輕便生下Frank,母親偏偏又在Frank國二時得了絕症,為病為錢焦頭爛額,有一天母親特地打電話給我交代遺言,拜託我若有一天她走了能幫忙照顧她兒子。從那時候我一直很擔心Frank,怕他承受不住人生殘酷的試煉,幸好他很堅強,一路很爭氣地考上公立高中,國立大學,到知名的廣告公司上班。
 
我在台北時,畢業的Frank就常回學校和我聊天,等我搬回高雄,他就來高雄旅行,這三年平均每年來我家小住一、兩天,感覺跟親人一樣了。我們無話不談,談工作、人生規劃,還談他的感情。這一次他還提起當年我這菜鳥老師,如何在盛怒之下隨手抄起掃把,棒打不成材的同學,掃把應聲斷掉我哭著離去的事。
 
我完全不記得這件事了,照理來說這應該是我教學上極大的挫敗,努力回想卻連一點畫面也沒。聽Frank細說當年,他記憶的區塊與我有很大的不同,我們同時身在那個時空,可是對同一件事卻有不同的記憶,讓我再次體會記憶與事實之間詭譎的關係,而我更在他的回憶裡看見自己這十幾年的改變。
 
昨天才見面的M也很有意思,他大概是我這輩子唯一考上建中的學生。有很多前輩說,好學生通常畢業都不會跟老師聯絡了,因為他們一路順遂,對老師的感覺很容易在呼風喚雨的人生裡逐漸淡忘。所以M對我這當年是菜鳥,之後也沒有很優秀的老師不離不棄,倒教我意外。
 
剛從馬祖退伍,一向溫文儒雅的M也有男人的氣概了。聽他自信地述說九月要到會計師事務所上班的細節,他十幾歲時稚氣的臉又來到我眼前。歲月在他身上烙下更為穩重而開朗的痕跡,M一定是一個好男人,我真想親口對他的女朋友這麼說。
 
我突然想起國三下學期時,M在內外交相煎的壓力下,鬱鬱寡歡,成績忽上忽下,我束手無策,害怕瘦小的他,聯考未到自己就先倒,我竟然慫恿他去追喜歡的女生。
 
他和喜歡的女生都是高手,成績在伯仲之間,彼此欣賞,兩小無猜,我天真的以為他們能瞭解對方承受的壓力,如果能放學一起散散步聊聊天,也許是抒解壓力的好方法,那時候的我相信「相濡以沫」的浪漫。
 
現在回想起來,我真的很菜,這樣做簡直是一種自殺行為。可是當年他們真的就有幾次一起散散步,木訥的M送女生回家,他雖然不會說笑話逗女生開心,兩人就那樣靜靜走著,M卻告訴我他感覺好多了,之後他們兩人都順利考上第一志願。我懷疑當年M是為了安慰我這菜鳥老師才這樣說的,那樣沈穩的他顯然是靠自己撐過來的。
 
我常常想,自己是何德何能,當老師雖然是我的志願,卻意外擁有這麼多美好的師生情誼,這實在是一種很大的幸福。也就是因為這些學生,教我更為戰戰兢兢,如果不更努力,如何回報這些真誠的對待?他們都長成有為的青年,我怎能比他們遜?明天我又要站在講台上,對三班一年級的新生傳道、授業、解惑了,我希望我能不負學生們對我的看重,休息兩個月的我要「出征」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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