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忍耐這個人已經很久了。
 
從來沒有一個人讓我在心裡面罵他三字經那麼多次,那麼久。
 
我的318要畢業了,這麼重要的典禮,每個國三導師都跟我一樣,希望能為畢業生辦一個溫馨而感傷的典禮,我們私底下多次開會達成共識,和訓導主任又進行兩次會議,其中最冗長的一次,便是腦力激盪如何縮短往年耗時的頒獎及致詞過程,讓典禮更精緻,讓全體畢業生更有參與感,我們以為學校會尊重,我們的意見會被採納,結果就因為他的一句話:行政有行政的考量。建議全數被駁回。
 
我因此見識了一場最爛的畢業典禮。
 
沒完沒了的頒獎,一個一個龜速進行的拍照(受獎者和大人物,一人一張);美其名是來祝福畢業生的,致詞內容居然還出現「福如東海、壽比南山」(他是中午喝醉來趕場的嗎?以為自己在祝壽的筵席上嗎?)而那個偽善的傢伙,自個兒在台上陶醉地聆聽、微笑、拍手、鼓掌,以為自己能帶動氣氛,完全無視於台下的譟動:聊天的、打瞌睡的、玩手機的、看小說的、打來打去的,四處傳閱補簽畢業紀念冊的……。
 
我的感傷被憤怒吃掉了,雖然我穿著新買的洋裝和高跟鞋,好整以暇地跟在我的318旁邊,我還是沒辦法平靜下來,擁擠的空間,悶熱的空氣,沒有冷氣,沒有參與感,誰管台上在幹嘛,底下鬧烘烘的,哪有什麼離別的感傷?我的耐性已達到臨界點。
 
就這樣熬了兩個小時,總算等到「畢業生代表致詞」,這應該有催淚效果的,可惜麥克風被底下的喧鬧聲蓋掉了,再加上硬要來個「雙語」示範,中文致詞說完,再加一段英文翻譯,真是可笑極了,請問那一段英文致詞誰在聽?我們有外籍學生嗎?我們是美國學校嗎?就因為那一段莫名其妙的英文致詞,全場又掀起一片吵雜的聲浪。
 
壓軸的「國三導師獻唱」上場了,我們排練過好幾次,所以感覺又回來了,唱完後應該是出現班長獻花,師生相擁而泣的畫面,結果竟穿插什麼家長會長致贈禮券的,硬要我們排排站握手拍照,總務主任還衝出來說:「來一張全體合照,麻煩讓家長會長站中間好嗎?」光是配合拍照就浪費了五分鐘,教底下一千多名的畢業生和爆滿的家長等我們合影,更別提我們好不容易凝聚出來的氣氛就這麼給糟蹋了。
 
接著,最關鍵的畢業生合唱「今年夏天」,憂傷的感覺又回來一點了,開始聽到有人在啜泣,看到有人在擦眼淚了,那偽善的傢伙居然抓起麥克風,一派與民同樂地唱起來,五音不全,亂七八糟,引得全場哄堂大笑,畢業典禮就徹底被他搞砸了。
 
X!(被Jason消音了,他說要保持風度。X!)
 
這真是我參加過最爛的一場畢業典禮,我甚至沒辦法一張一張把畢業證書交到每個學生手上,跟他們好好說聲再見;我只能在混亂中想著怎麼把這一切做一個完美的結束,可是我卻束手無策。
 
一個站在台上只聽見自己聲音的人;一個堅持典禮進行要先講英文才說中文的人(他以為我們學校是美國殖民地嗎?);一個把一千多人的畢業典禮辦成他自己的畢業典禮,極盡巴結、籠絡、討好、歌功頌德之能事,我發誓,我再跟他說一句話,叫他一聲校長,我就是豬頭!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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