逆風赫赫

如果不奢望中十九億去辦一間理想的中學，不能舉家搬遷帶孩子到宜蘭去念體制外的學校，不想每天看學生受苦自己只會抱怨現實難耐，唯一的辦法就是做些什麼吧，也許結果仍如一位戰友老師所言：「我們有生之年是看不到教育做任何的改變」這樣悲觀的預言，但我畢竟嘗試過。

只是還沒開始努力，就得先付出代價：選擇到輔導團擔任輔導員，首先要放棄的就是現在的導師職務。對今年帶到的這一班，決定下得十分煎熬，因為這是我帶過史上最乖的班：內斂、貼心、家教好。我在帶13班養成的霸氣，竟顯得「江湖」無用武之地，言談間不小心脫口而出的：「老娘就如何如何……」台下難掩驚詫之色：「老師，妳講話好粗魯哦！」登時打回原形，面露羞愧，是啊是啊，我是國文老師耶！

分配掃地工作很難完全公平，盡如人意，以前13班，每次段考就要調整一次，現在的22班，在第一次段考結束準備為他們換工作時，孩子只是一派天真：「為什麼要換？」「不累嗎？抬餐桶和外掃區的同學特別辛苦啊！」「不會啊，老師，您不要麻煩了！」我初始以為他們只是客氣，但相處之後發現，他們不但能自動自發完成工作，經常在我需要幫忙時，總是一堆高舉的手令我不知該選誰才好；每天中午總有孩子主動問我：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嗎？

這樣的天使班，我煩惱的事都顯得微不足道，總是指令一下，他們就去做；規定是什麼，明白了就不逾矩；幾個彼此較好的同學自成一群，但不致形成排他的小圈圈，有事一起解決，不會的功課有高手出面指導，雖然比較文靜，反應比較慢，各科平均不出色，但不管做什麼事都認真以對。

如果繼續帶他們，我人就在天堂裡，享受為人師「無為而治」的最高境界，只要陪著他們，等著看他們各自長成怎樣的小樹，我只消欣賞風景，坐享其成即可，何苦答應加入輔導團，只為了心裡那一絲絲也許我能做一點什麼的妄想？

昨天在第八節開班會告知孩子我的決定，還沒講完，小女生眼睛就紅了，這真是我最討厭的場面，孩子哭沒關係，我不想失控，但哪一個大人捨得孩子為你流下失望的眼淚？我知道我違背了要帶他們三年的承諾，但如果我也勉強算是個逐夢的傻子，有一天他們會明白老師的初衷嗎？

幸好，學校答應我繼續擔任22班的國文老師，即使超鐘點增加工作負荷我也願意，如果能繼續陪在他們身邊，辛苦一點也沒關係。（註）

梭羅曾說：「如果一個人不與他的同伴亦步亦趨，那是因為他聽到不同的鼓聲。且讓他隨著自己的樂聲前進吧！」也許有一天，當孩子們也跟我一樣聽到那不同的鼓聲時，他們便能明白，唯有聆聽那樂聲與之前進，便不致懊悔自己未曾活過。

註：人生沒有全拿的好事，做了選擇，只能毫不留戀地「往前走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