逆風赫赫

今早參加了一場喪禮。

弟弟的國中同學，得年38。我雖與他無交情，伯父伯母卻是爸媽多年同事、摯友，兩家也算世交，看見淚眼婆娑的母親，這世上還有什麼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更殘忍的事？

這麼年輕辭世固然可惜，但惡疾纏身兩年，不管年紀多少，死亡是最好的解脫。篤信佛教的婆婆就說：唉，他欠的比他的父母少啊！「了生脫死、離苦得樂」我彷彿在靈堂裡看見這八個字。

孩子是母親的心頭肉，我想起和學生共讀的《姐姐的守護者》，女生多數不認同書中母親為拯救姐姐，冒死生下妹妹以供骨髓移植姐姐的作法。小女生激動地問：「老師，難道你也會這麼做？」我沒有猶豫：「如果拿我的命來換而不可得，我也會這麼做。沒有一個母親能忍受面對孩子病危卻束手無策。」

伯父伯母兩年來守著兒子病榻的痛苦無法想像，只有地獄差可比擬。而未來的日子竟如此漫長‧‧‧

媽媽走了一年多了，生前很關切這位晚輩的病情，沒想到她自己卻突然撒手而去。

眼前痛失愛子的母親讓我看清一件事：走的人灑脫，活著的煎熬。媽媽總是把我們看得比她自己重要，每日每日操勞，忙的不外是丈夫、孩子、孫子以及諸多親友的事，她的愛很多，快樂也很多，但沒有一樣為了自己。我們不能為她做什麼，連盡孝道的機會也沒有，所以承受失去她的苦算什麼？

活著的人被思念煎熬，被悔恨纏繞，母親先我們而走不需吞下這人生的苦果，對我而言，竟成了一種安慰。想媽媽很苦，但能想著媽媽，而不是被媽媽掛念，說來不也是一種幸福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