逆風赫赫

人生的際遇難以預料，幾年前在DVD裡看到的演奏家，如果不是有人在部落格留言告知本人來台的訊息，我們也不可能上台北一趟，想到眼前三人的表演應該是今生最後一次的交集，心裡的激動難以言喻。

有多久沒坐在這豪華又典雅的國家音樂廳？來不及懷想從前，就得忙著關照「兩隻」活蹦亂跳的小女兒，透過Jason同事朋友的關係，我們坐的位置擁有極佳的視野，音樂家還沒上台，光是平台鋼琴（應該是史坦威吧！）、橫躺的低音大提琴以及爵士鼓，在白、黃、藍三種聚光燈的投射下，構成一種冷冷的、像鋼琴烤漆鏡面所煥發的黑，既優雅又美麗。

最先出場的是鼓手阿皮諾（Andre  Arpino），看來跟2000年錄影的樣子沒什麼差別，接著是低音大提琴手—高大俊帥的俄國貴族後裔西貢札克（Benoit  Dunoyer de Segonzac），怎麼多了一些滄桑？當賈克路西耶（Jacques  Loussier）緩步走出來，我簡直不敢置信，1934年出生的賈克路西耶已經老得背駝、步履蹣跚了，Swinging Bach DVD裡的賈克路西耶目光如炬，運指如飛，表演時似笑非笑還帶著一股威嚴，與眼前台上的老爺爺判若兩人，才十年的光陰就讓這位玩巴哈的巨擘也垂垂老矣！

儘管我不時拿著望遠鏡想看清楚三位音樂家的神態，唯獨看不見賈克路西耶的眼睛，他斜背著我們，琴音一落，巴哈與爵士的融合，透過D大調第五號賦格開始，天籟隨即瀰漫了整個音樂廳，人雖老手仍舊靈活，音符清脆靈動，與伙伴的默契更不在話下， 眼前加起來超過一百五十歲的三位音樂家，不管是使琴還弄鼓的，solo時，人與樂器無不呈現天人合一的境地，你看西貢札克，不就與他的低音大提琴跳起舞來？阿皮諾神乎其技的表演為我這鄉巴佬開了眼界，原來爵士鼓的音色可以這麼豐富、悅耳，又古典，兩者與賈克路西耶行雲流水的演奏，交織成時而華麗時而俏皮的巴哈，美妙極了！

也許很多在場的樂迷跟我一樣，起身為他們鼓掌，感動的不只是表演的精彩，更是對音樂家的致敬，謝謝賈克路西耶三重奏把巴哈變得這麼平易近人又好聽，賦予巴哈新的時代面貌，親眼見到大師丰采，回來聆賞專輯，對音樂的感覺又添了幾許的不捨，無法解釋的因緣在這音樂與我之間微妙地連結著，譬如朝露，去日苦多，這些傷春悲秋還是別管了，就跟著Jacques  Loussier Trio 的巴哈搖擺去吧！